七色神灯

热衷于和莫黎有关的同人

本文没有出现《纸嫁衣》系列的相关人物,

本文不包含任何恋爱剧情,想看爱情剧请右转。

 

正文

 

 C市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凌晨1点

 

对于50岁的刑侦大队大队长张远翔来说,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,

前几天在C市的发生的恶性杀人案,凶手作案手法十分高明,几乎可以说不留任何痕迹,且作案后至今下落不明,作为刑侦大队的一把手,自然必须担起尽快缉拿罪犯的责任,

不过,正所谓‘年岁不饶人’,50岁的张远翔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,去到第一线走访调查了,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喝茶,年轻人在前线奋战,自己可不能输,这几天他一直守在办公室,不停地查阅与案件相关的卷宗,整理手头所有的线索,争取找出破案的突破口,

同时,也等待着前线传来的消息,第一时间给出指使,总而言之,只要凶案未破,自己就不会离开市局,

 

干了快30年刑警,熬夜早就是家常便饭,不过每到这个时候,还是离不开香烟的刺激,不知不觉,烟灰缸已经被烟头塞得慢慢的,烟灰更是掉了一桌子,

张远翔就这样一边抽,一边查看着卷宗,完全忘记了当下的时间,办公室里陪伴他的,只有翻阅卷宗时发出的嘶嘶声,

但却在这时,安静的办公室里,冷不丁的响起了一个声音:

 

“好呀你!吃独食!”

伴随着这声斥骂一起出现的,还有一根粗壮的食指,此时,它正直直的指着张远翔手里的半截香烟,

张远翔抬起头,把视线从面前的卷宗移向手指的主人,

面前站着一个极其粗壮的男人,体格几乎是张远翔的两倍,身着一身警司制服,从肩上的警衔看来,职级和张远翔是一样的,

男人的面容有些憔悴,黑眼圈非常重,似乎很久没好好休息了,从面部来看,和张远翔年龄应该差不多,但兴许是劳累、思虑过多的缘故,男人满头都是斑斑白发,

 

张远翔看着来人,微微皱眉,口气有点不悦的说:

“徐临海同志,你能不能不要冷不丁的出现在办公室?尤其是在别人忙活的时候大声说话,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。”

可这个叫‘徐临海’的男人根本不理会他的抱怨,依旧是大大咧咧的说:

“啰嗦,我跟你还来这套?别废话,快拿来!”

他一边说,一边伸出两根手指,摆出个夹烟的造型,

“憋死了!快点!”

 

“行行行!我看你就是抽烟抽死的!”张远翔嘴里虽然骂,手上却丝毫没有怠慢,马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,很麻利把它的点燃,

可奇怪的是,接下来他没有把烟递给对方,而是把烟架在了烟灰缸的边上,

接下来,离奇的事发生了,香烟点燃后,冒出的烟仿佛有生命一般,径直朝着徐临海的方向飘了过去!

那缕烟飘到了徐临海两根手指之间,下一秒,缥缈的青烟竟化为了一根实实在在的香烟!而且外形和张远翔点燃的那根烟一模一样!

那根幻化出来的香烟,就这样被徐临海夹在两指间,而架在烟灰缸上的那根烟,却仍在原地燃烧着,

 

烟一到手,徐临海立刻贪婪的吸了一大口,

“呼~!舒服,舒服,还是老味道好啊……”他闭着眼睛,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,

而此时,桌上那根烟,竟也瞬间短了一截!

 

匪夷所思的景象,就发生在张远翔面前,可他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,似乎这些对他来说,就像太阳东升西落,只是常理之内的事情罢了,

他静静地看着来人陶醉在香烟的快感里,也不去打扰,直到桌上的烟少了半截,他才出口问道:

“我说啊,这几天晚上你都跑哪里去了?前段时间还经常看见你在局子周边晃悠,怎么?现在有闲心跑去鬼混了?”

“鬼混你个头!”徐临海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嘴边的烟,顶了他一句:“老子去旧城区干正事去了!”

“旧城区?”张远翔有些疑惑:“那边荒了多少年了都,活人都没见一个,难道鬼也搞毒品交易?”

 

徐临海作为C市禁毒大队大队长,干禁毒工作已经快30个年头了,对‘毒品’一类的话题,早就养成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敏感,每次有这类案子,他就会像饿虎扑食一样冲到第一现场,

但就在上个月,他却因为长时间的连续工作,突发心源性猝死,倒在了岗位上……

 

“你这不是瞎扯蛋吗?”徐临海拿着手里的半截香烟,对着张远翔用力点了点,说道:“老子又不是就知道查毒品,就前段时间,不是从山区迁过来几百号死人吗?嘿,大部分居民还是挺守规矩的,但是里边总有那么几个无赖,就是不老实,老是捣鼓着怎么去吓唬活人,这不,我这几天就专门盯着那几个泼皮,他们敢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,嘿嘿,那就得小心老子的拳头!”

“哟呵!看不出来啊!”张远翔一听他这样说,‘噗’的一声笑了出来:“咱们徐队居然不干禁毒了,改行干片警了啊,这大半夜的还要你这老同志跑来跑去,辛苦辛苦!”

“去去去去去!”徐临海扇了扇巴掌,好像对方的话语有什么异味一样,恨不得马上把这味儿扇走:“你这话说的,干警察的,不就得管点闲事?你不是说过吗,有个什么民国戏子,求警察救他那个被邪教绑架的情人,结果警察根本不管,最后害得两人双双殒命,那个戏子的魂魄好像还投不了胎来着……

“是三分之一魂魄投不了胎!”张远翔很认真的纠正他,

“是是是,三分之一!反正咱就是说,要是当初那帮警察愿意管这事,那对鸳鸯就不会死,所以说干咱这行,不能学旧社会,想要这种惨剧少一些,就得多管管闲事……对了,我是不会累,倒是你啊!这大半夜还不去休息,怎么?想和我一样猝死啊?”

 “好像我不想去休息一样,案子没破,我哪睡得着?”

“你和阴司那么熟,叫他们把死者的魂儿招来,问问是谁干的不就行了?”

“话不能这样说,”张远翔摇了摇头:“人管人事,鬼管鬼事,要是杀人的是鬼,阴司当然会查,但现在杀人的是人,那就不是阴间的事儿,得归我们这帮阳间的警察管,这是原则。”

“哼!死脑筋,”徐临海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,从鼻腔里喷出两道青烟来:“他们不找,那我去找!我去给你把魂儿找来问个明白。”

“多谢你的好意哈,但是就算你找到死者的魂儿,也没多大意义,”张远翔见他不依不饶,只好耐心解释道:“你这种自然死亡的还好,类似这种死于凶杀的魂儿,基本上是记不起自己死亡的过程的,因为如果回想起那时的情景,很可能会吓到他们。”

“啊?吓到他们?为什么?”

“因为那种场景太过惨烈,不堪回首,这有些类似于医学上的‘创伤后遗症’,你的记忆会选择遗忘一些不好的事情,更何况,鬼和人不同,如果回忆起自己死去的惨状,有可能会吓得魂飞魄散,有些鬼可能会受到刺激,化为厉鬼,所以遗忘那时发生的事,算是鬼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,这就是为什么,不到万不得已,不要去试图让死者回想死亡的场景,那样很可能造成无法估计的后果…..”

他顿了一顿,又说:“我们当警察,要为活人着想,也要想想死人的安全。”

“得得得,你总有那么多道理,说不过你行了吧。”徐临海有些不快的摆摆手,又猛吸了一口烟,桌上的香烟也燃烧的更快了些,

 

“对了!你刚才说‘鬼管鬼事’,倒提醒我了,”徐临海突然想起什么,放下烟说道:“刚才我路过技侦,听他们说,江城那边前段时间出了件怪异的案子……”

“技侦?为什么技侦会知道江城的事?”

“前几天他们不是去江城交流吗,听那边的弟兄们说起的。”

“哦哦,这样啊。”张远翔点点头,技侦前几天去江城交流网络安全的事情,他是知道的,

“那边说,江城那边的老城区出了件杀人案,死的是一对情侣,听说死者的死状,不像是人干的……”

“不像人干的?”

“嗯,听说,尸体被凶手分割成了许多块,但是勘验结果显示,尸体不是被刀具一类锐器分解的,而是被硬生生撕碎的。”

“撕碎的?”张远翔眉头一紧,

“对!伤口边缘是很明显的撕裂伤,很容易识别出来,还有一点,尸体上有不少牙齿印记,似乎是被动物之类啃咬过,但怪就怪在这里,如果是动物啃咬,一定会留下唾沫,可是法医却找不到一丝唾液残留,反倒是在伤口发现不少木屑……”

 

说到这里,徐临海顿了一顿:“所以你说……会不会是…….?”

 

张远翔低下头,略一沉思,随即很肯定的答复道:

“行!我会跟那边说这事儿的!”

“嗯,好!”徐临海也不多说,专心对付手上的香烟去了,

 

很快,手里的烟抽完了,桌上的烟也燃到了头,

“走了!”徐临海拍拍屁股就要走人,也不说什么客气的话,他和张远翔从警校时代起就是死党,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客套这种事,

“又去旧城区?你一个老家伙行不行啊?”张远翔问道,话语里稍许带了点担忧,

“耶嘿!看不起人是不是?你是不是忘了每次比武,怎么被我打的是吧?”

徐临海在警校时代是搏击比赛的常胜将军,张远翔那会儿年轻气盛,总是第一个跑上去挑战,但下场不是鼻青脸肿,就是韧带脱臼,

“哈哈哈,好好好,我怕了你了行了吧?”张远翔被他这句话逗乐了,一晚上的疲劳也瞬间甩得老远,

 

徐临海也笑了笑,转身就要走,

但他也不走门,而是向着开启的窗户走去,

可是刚走到窗户边,他突然想起来什么,转过身问张远翔:

“唉,差点忘了,上次我麻烦你打听的那事儿,有答复没?”

“啊呀!忙过头了,差点忘记跟你说,”张远翔一拍脑门:“问了,人家说你还有25年。”

“可以啊!还行,还行。”徐临海满意的点点头,但随即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,说道:“那张队,你可得保重身体啊,不然谁给我供25年的烟?”

“你个死烟鬼!死了还惦记抽烟!”张远翔笑骂道:“得了得了,只要我活着,少不了你的份,行了吧?”

“嘿嘿。”徐临海咧开嘴笑了笑,下一秒,消失在了窗外的夜幕之中。

 

张远翔看着他离去,收起了脸上的笑容,轻轻叹了一口气,

他没有继续阅卷,而是拿起了桌上的手机,

打开‘通讯录’,点击组群‘阴司’,手机立刻弹出了几个人名,

他的手指一边在这些人名上划动,一边自言自语:

“‘莫少昊’……这还在本地,‘顾司命’…..离太远了,对了!这个时候,他应该在那边……”

他点击了一个名字,

——‘武玄奇’

 

按下通话键,数秒后,对方接通了电话,

 

“喂?小武同志吗?你好!我是C市刑侦大队的张远翔啊!真不好意思,这么晚来打扰你。”

虽然说着抱歉的话,但他的语气里倒没有太多的歉意,

因为他很清楚,电话那头的人,这个点绝对不会休息,

 

“现在能说话吗?”张远翔问对方,

“能。”电话那头的人,语气平淡,却极为清晰,让人搞不清到底是冷漠还是热情,

“现在你还在江城那边吗?”

“在。”

“那就好,是这样的……”张远翔把从徐临海那里听到的,关于江城杀人案的相关情节,一一转述给了电话那头的人,

 

电话那头的人一直静静的听着他的陈述,没有发出任何声响,要是换了别人,也许会怀疑——这人是不是睡着了?

“就是这样,”张远翔把案情告诉了对方,又说道:“我想着,你这段时间在江城那边,能不能抽个时间去看看?就顺道去一趟,我也就不和你上司报备这事儿了。”

“好。”电话那边的人依旧是惜字如金,

“好,那辛苦…..”张远翔突然想起了什么,后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,还好电话那头的人也不催促,就那么静静等着他,

“是这样的,有个事儿,也不知道说出来合不合适。”张远翔犹豫了片刻,才下定决心一般,认真的说道:“这边有个殉职的老警察,自愿担当起监督鬼魂的工作,就算‘义警’吧,不过…..他人年纪有点大,势单力薄,我想,能不能麻烦你那边,申请一些防身器械?他也不求什么回报,只是……有武器在身上,管理那些不听话的鬼魂也方便些,你看行吗?”

 

他说完这些,心里不禁有些忐忑,毕竟,这是他第一次向对方提出索要物品的请求,而且是武器这一类带有危险性的物品,对方的反应会是如何,实在把握不到,

更可靠,对面那人的性子,总是让人摸不透……

 

电话那头没有马上给出回应,一直保持着沉默状态,这让张远翔的心悬了起来,

不过沉默没有持续太久,只是过去了十秒多钟,那头的人给出了十分清晰的答复:

“行!”

依旧是一个字的回答,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,

 

张远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,内心长长的喘了一口气,

“太好了,那就辛苦你了。”他话语里尽是感激,

通话到此结束,没有任何客套的告别。

 

张远翔放下手机,凝视着窗外的黑夜,嘴边不经意泛起一个微笑,

他低下头,再次投入了紧张繁重的工作,

正如他所想的,今晚对他而言,是个不眠之夜。

 

 

江城市  老城区

 

老城区,顾名思义,突出的是一个‘老’字,

这里矗立着大大小小的老式建筑,一些房屋的历史甚至可以追述到清代,和高楼林立、八街九陌的新城区比起来,完全是另一个时空,

也正因为大部分房屋年代久远,已成危房,这里的居民十多年前都迁到了新城区,使得这一带鲜有人造访,整日都是一番寂寥景色,

再加上,半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那起离奇杀人案,吓得江城市的居民不敢再踏足这里,这样一来,让本就寂寥的城区更是萧瑟冷清,尤其入夜时分,这一带便成了一片死城,

 

不过,这片安静的令人毛发的所在,今天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
 

在老城区的无数老建筑当中,有一座民国时期的老戏院,约有3000平的占地,四层楼高,在这片老旧平房里,算得上气势恢宏,据说在过去,这座戏院聚集了当地不少有名的角儿,在当地可谓声名显赫,无论达官贵人、或是贩夫走卒,都喜欢来这里听上一曲,生意火爆,甚至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,

可惜,二十多年前,因为种种原因,这座曾经辉煌的戏院最终走向了凋零,曾经的名角儿一个个不知去向,戏院也因为无法经营而就此荒废,剩下的,只有破败的屋檐,和一堆陈旧的家什,

 

此时,正是半夜零时,

无人问津的老戏院,今晚却来了一位访客,

 

一个青年,乘着月光,来到了戏院门口,

 

青年约莫二十余岁年纪,个子高大,却不显得粗壮,四肢和躯干极为匀称,称得上黄金比例的身形,让人一眼误以为是电视里走出来的男模,

他面容俊秀,剑眉星目、挺鼻薄唇,脸颊仿佛雕塑一般轮廓分明,后梳的头发,和鼻梁上架着的方框眼镜,无一不显露出他的精干、果敢。

他身着一套银白色西装,黑色的内衬,一尘不染,在月光映衬下,全身散发着朦胧的银光,西装的布料没有一寸多余,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,和他完美的身形紧密贴合,勾勒出他毫无瑕疵的身体线条,

这样的打扮,怎么看都像是大城市的社会精英,可是这样一个人,为什么要来到这荒芜之地?

 

夜风阵阵,戏院残破的大门被吹得咔咔作响,给死寂的夜色平添了几分恐怖,

大门敞开着,内里黑压压一片,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怪兽,正张着大嘴,等待着上门来的猎物,

可青年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丝恐惧和不安,他迈开大步,径直踏进了大门,向幽黑的戏院深处走去,

 

当他踏入大门的那一刻,诡异的事情发生了,

戏院深处,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唱腔:

“落花满天蔽月光,借一杯附荐凤台上,帝女花带泪上香,愿丧生回谢爹娘……”

这《帝女花》本就悲凉沧桑,偏又在这阴森的老旧戏院响起,任谁听了,只怕都会汗毛竖起,

 

这戏院明明已经荒废了数十年,为什么会突然响起戏腔?

是谁?是谁在唱?

遇到如此离奇的事情,若是平常人遇到,只怕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,立马脚底抹油、逃之夭夭,可西装青年却仍是面无波澜,脚下并未有任何停顿,仍是不紧不慢的向内走去,没走几步,就到了戏台所在的大厅,

 

就在此时,大厅里上演了令人汗毛倒立的一幕,

大厅的座位上,赫然坐着数十个‘人’!?

这数十个‘人’,一个个都是面容惨白、表情呆滞,当青年进入大厅的时候,数十双眼睛,全都直勾勾的看着他!

可青年竟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的注视,大步流星的走到戏台前,找了个位子,自顾自的坐下了。

 

完全当这些‘人’不存在!

 

青年如此淡定的表现,让这些‘人’,不,准确的说,是游荡在这一带的孤魂野鬼们,脸上纷纷流露出一丝困惑来,

本来,都市白领和这民国老宅,已经是格格不入,再加上往日里那些生人见了鬼魂,无一不是立马落荒而逃,可这青年的反应,却是完全把他们视若无物,对鬼魂们来说,的确是一件古怪的事情,

青年不理会来自周遭的关注,只是静静坐在座位上,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戏台,

他在……看戏?

 

可戏台上根本什么都没有…….

 

空荡荡的戏院,毫无生气的鬼魂,不知来知何处的戏腔……

阴森恐怖的气氛,令整个大厅寒意四起,

 

突然,戏腔消失了,

一切回到了宁静,静的可怕,

 

而就在下一秒……

一团黑影猛地扑向青年身后!

 

啪!大厅内惊起一声巨响,

青年坐下的座椅,瞬间成了碎末!

 

那黑影将座椅撞碎后,便落在了地上,同时四处张望,扭动着身躯,不停发出奇怪的咔咔声,显得很暴躁的样子,

它之所以会做出这样不安的举动,只因为一件事——

——青年消失了?!

 

就在黑影扑过来的那一刹那,青年莫名其妙失去了身形……

 

一束月光,穿过破烂不堪的戏院天顶,洒在了大厅里,那黑影也在这月光的照射下,暴露出了形貌,

 

那东西是……‘人偶’?!

一个和真人大小无异的人偶,如同蜘蛛一样匍匐在地上,四肢关节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,一头黑色的长发,遮掩住了整个面容,

当它甩动头部时,那张脸孔显露在了月色之下,

桃红面、柳叶眉、弯月唇…….那张脸,竟然画着京剧青衣的妆容,

但那人偶虽然五官俱全,却唯独没有画眼睛,实在诡异莫名,

而更恐怖的,是它的嘴,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垂,仿佛怪谈里的‘裂口女’一般,任谁看了都会不寒而栗,

 

那人偶一时间找不到青年的身影,便把怒火倾泻到周围的家具上,它力量奇大,周围的家具在它的撕扯和啃咬下,如同薄纸一般脆弱,一时间,无数的碎木片,在大厅里四处飞溅着,

 

正当它狂躁不安的时候……

一只有力的手,忽的掐住了它的后颈!

青年不知什么时候,出现在了人偶身后,只是瞬息之间,他的右手如闪电一般迅猛,将人偶的后颈牢牢钳制住!

.而下一个瞬间,原本匍匐地上的人偶,突然变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,悬停在了半空中?!

 

就在刚才,青年的右手一提,一举,便将足有一人多高的人偶,整个儿翻了过来,如同举起杠铃一般,高高的举过头顶!

从擒住人偶,到拎起、最后举到半空,这一连串的动作,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!

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,人偶显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,还没等它理解现在的境况,青年又有了动作……

他将手中的人偶,猛地向地面一砸!

 

“砰!!”这一下的力道,仿佛重若万钧,竟把整个戏院震得摇摇欲坠,

而当人偶和地面接触的那一瞬,一道凛冽无比的气流,瞬间向四面八方爆裂开来,周围的桌椅板凳,以及大厅内的那些鬼魂,竟被这道气流吹出了数米开外!

这青年的力量,竟是如此的惊人!

 

人偶那里经得起这一下?顷刻化为无数碎渣,四处飞溅!

可就在人偶被击毁的同时,异变再起!

那些四散的碎渣上,冒起了一阵阵青烟,这些青烟仿佛有生命一般,竟同时向着一处飘去,开始合拢在一起,

青烟越聚越多,到最后,凝结成了一个等身大小的‘烟球’,而下一个瞬间,这个‘烟球’竟然生出手脚、躯干、头部来!

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,‘烟球’化作了一个女人!

 

这个幻化出的女人,也是一副青衣打扮和妆容,但相比人偶,却又精致许多,身着一套红色女装,头发也不再凌乱,而是贴着片子、戴着顶花和头巾,真就是货真价实的青衣装饰,

只要不看到她的脸,倒还没什么,

只因为,那原本是眼睛的位置,如今却只剩空荡荡的眼窝!而那黑不见底的眼窝里,流出了两行鲜红的血泪!

那两片鲜红的朱唇,竟是被这血泪染红的!

 

女鬼!

 

那女鬼甫一现身,便发出一声怪叫,伸直双臂,张开十指,冲着西装青年直扑而来!

对方来势汹汹,青年却是一脸淡然,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……

就在女鬼距离他不到两米处,青年才有了动作,

他身子略微前倾,就在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,他的身体向前移动了一个身位,

这一动,他整个人便出现在了女鬼两臂之间的空间内,顿时,女鬼的攻击落了个空!

 

女鬼的身形很快,很快,

但那是对普通人而言,

在青年眼中,那和蜗牛爬没什么区别,

在钻进女鬼两臂空档的同时,他再次抬起右手,这一次,手按在了女鬼头顶,

接着,就像灌篮一样,那只右手猛地向下一扣!

 

“轰!”

一道不下于方才的气流,瞬间再次席卷了整个大厅,

这一次,女鬼的脸部,遭受了和人偶同样的命运,被地面撞了个稀巴烂!

不同的是,她没有像人偶一样四分五裂,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,无声的趴在地面上,

看来,这一下子给她的魂体造成的损伤着实不轻,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修复了,

 

青年仍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,仿佛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一般,

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,瓶子极小,还不到半个巴掌大,看着就像清代人用的鼻烟壶,瓶身布满意义不明的蝌蚪文,似乎别有玄妙,

他用手指轻轻顶开瓶盖,就在瓶子开启的那一瞬,一道黄霞从瓶中喷涌而出,那黄霞甫一出现,便径直向着地上的女鬼奔去,只是一眨眼,便将女鬼整个儿包裹了起来,

接着,黄霞挟带着女鬼,迅速退回了小瓶。

 

做完这一切,青年收起小瓶,如同来时一般,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大厅,留下的,只有一地的狼藉,和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的鬼魂们,

很快,他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,隐没了身影。

 

 

“又是……民国的案子?”

徐临海坐在张远翔办公室里的沙发上,手里夹着对方给他供的香烟,

“嗯,那个女鬼,过去是戏班的名角,后来…..被戏院的主家看上,欲行不轨,那个女戏子不愿顺从,主家恼羞成怒,把那个女子杀了,甚至毁尸灭迹……”张远翔慢慢地讲述着一切的缘由,

“嗯…..那人偶又是怎么回事?”徐临海眯着眼,举起烟,抽了一口,

“那个戏班子里有个小工,暗恋那个女戏子很多年,正好他又懂得些招魂的法门,就想着把女人的魂魄召回来,附在人偶身上,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复生,但…..他的法术是半桶水,招来的只有女人的一魂三魄,”张远翔停了停:“而这……也是悲剧的开始。”

“悲剧的开始?”

“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?不要让鬼魂回忆起死亡的过程,那样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,而这悲剧,就因此而来,那个小工招魂成功后,试图找出杀害女人的凶手,于是拼命的想让女鬼回忆起凶手的相貌,女鬼的魂魄本就不完整,精神原本就很不稳定,现在又回想起自己死前的惨状,这刺激她变成了厉鬼,后来,那个小工,还有几个戏班子的人,都不幸丧命在女鬼手上…….”他缓了缓又说:“唯一庆幸的是,那个主家也在被害者的行列,还算得上恶有恶报吧。”

 

“唉……”徐临海放下烟,长长叹了一口气,又问:“那后来呢?”

“后来,戏班子请了个道士来驱鬼,那个道士也是个半吊子,虽然压制住了人偶,但不懂得如何处理里边的魂魄,只好弄了个封印,利用当地的地脉,把人偶连同女人的一半魂魄给封住了。”

“哦…..那我大概明白了,最近江城那边搞老城区改造,一定是动工的时候,破坏了地脉,才把鬼放了出来吧?”

“猜对了!”张远翔突然笑了起来:“呵呵,看来你跟我学的多了,养成了独立思考能力,不错不错,值得表扬啊,徐临海同志。”

“我去你的吧!少给我来这套!对了,那个女人杀了人,是不是要送十八层地狱?”

张远翔摇摇头,说道:“那倒没有,她杀人的时候魂魄都不全,都是无意识状态,阴司也没处罚她,把魂魄送去和之前投胎的另一半魂魄相聚去了,哦…..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民国戏子,也是这种情况,投胎只有一部分魂魄,所以当了几十年傻子,直到其余的魂魄回来,才回复到正常人的智力水平。”

 

“嗯,那还好,那还好…..”徐临海一边自言自语,一边漫不经心的抽着嘴里的烟,似乎在想着什么,

半晌,他突然抬起头,看着张远翔的眼睛,问道:“老张,你有没有后悔过当警察?”

“啊?”没来由的问题,弄得张远翔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,片刻后他才语气肯定的回答道:“当然没有,从我们报考警校到今天,什么时候谈过后悔的事了?你以为我们这30年来的做的努力是为了什么?”

“是啊,是啊……”徐临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看着天花板,仿佛是自言自语:“我们是新社会的警察,绝不能像旧社会一样罔顾人命,努力的去守护一方安宁,才不会重演那么多的悲剧,活人的事情少一些,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死人的破事……”

 

张远翔用略带惊奇的眼神看着他,过了好一阵,才终于开口道:“我亲爱的徐临海同志,你真的是那个徐临海同志吗?怎么今天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,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呀?”

“滚!”徐临海骂了一句,但随即又转怒为笑:“哼!不跟你矫情了,我去巡逻了。”说着,站起来就要走。

“慢着!”他刚起身,张远翔突然叫住他,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,当着徐临海的面打开来,

 

盒子里,装着一根机械棍、一个指虎、两幅手铐,还有一本印着‘义警’字眼的黑色证件,

徐临海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些器具,顺手拿在手里端详起来,

“给你申请的,”张远翔说道:“出示那个阴司证件,一般的鬼魂看到总会顾忌的,要有厉害又不服管的,就别去硬扛了,回来告诉我,我去联系专人处理;要是抓了人,直接送去城隍庙那边就好;至于枪械什么的,暂时就别想了,要看你的具体表现,后续才能申请得到。”

 

徐临海没有回应他,只是摆弄着盒子里的器械,临了,他抬起头,看着张远翔:

“没了?就这?”

“哈?”这话让张远翔一头雾水,一时间摸不着头脑,

“啥玩意儿?什么就这?”

“就这一套?”

“你一个人要几套啊?!”张远翔差点喊起来,

徐临海也没回答,而是走到窗边,对着张远翔招招手,示意他过来,

“你看看!”他指着楼下的空地,

 

张远翔定睛看去,

楼下的空地上,不知何时,竟站了二十几个身影,

准确的说,是二十几个没有影子的身影,

就在下一刻,张远翔愣住了,

这些身影,他竟全都认识——

禁毒大队的黄继海、王胜科…..

缉私大队的梅玉婷、李慧……

刑侦大队的宋康杰、林子琪…..

还有技侦、经侦、市交警大队的干警…….

他们的面色,要么憔悴不已,要么伤痕累累,

甚至有些人的五官已经残缺不全,鼻子被削去、耳朵被割掉、嘴巴被撕裂……

 

他们都是C市的干警,都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…..

张远翔记得他们,记得他们每一个人,

因为所有殉职警员的追悼会,他都会去参加,对他而言,这是对一个燃烧生命的警员,最后的尊重,

所以他才会记得他们。

 

张远翔呆呆地站着,过了好一会,他突然开口:

“这是…..你找来的?”

“哪有啊,都是他们自己找上我的!一个个积极着呢,非得跟着我,没法子,只有带着这帮小鬼了!”徐临海一边笑着,一边说道:“懂了吧,所以我说,你怎么着,也得给我整个二三十套吧。”

 

张远翔鼻子一酸,眼睛一红,

“行,行,行行…..”他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,说话都不利索了,“会申请的,会申请的……”

“还有呢….”徐临海靠到他身边,抬起胳膊,像多年的老战友一样,把手搭在他的肩上,在他耳边小声说:

“还有烟,别忘了哦。”他笑了笑。

 

 

“有的….有的…..一定会有的。”

 

这世上,总有那么些人,即便身死,即便消逝,也不曾忘却当初许下的誓言,也不曾舍弃肩上担负的职责,

 

50岁的张远翔,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哭了起来。

 

 

 

(全文完)

 

 

 

写在后边

 

前段时间,我看到一则新闻,一位叫‘徐临海’的干警,在经历了数个日夜的连续奋战后,最终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,有感于此,我把这个名字带进了小说里,

有时候我在想,如果这世间真的到处是鬼魅,为什么我们大多数人还可以安居乐业、平安无事呢,我想,一定是那些牺牲的英魂们,在我们看不到的世界里,默默的守护着我们的平安吧,对,一定是这样的!

 

向那些为人民奋战的公安干警们,致以崇高的敬意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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